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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出差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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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坏了,你也不年轻了。”

    “上来试试吧,我觉得我的腿脚还行。”

    于是罗亚丽趴上关师傅后背,娜娜替她拎着手杖,三人四足下一步步往下捱。

    背人下山有多累自不必说,更何况老关年过四十五,他脚下加力,心跳嘭嘭作响,可还是赶不上夕阳西坠的速度。

    “关大哥你太辛苦了,千万小心别崴脚,要不咱就不下山了,晚回去一天也行……”罗亚丽伏在背上过意不去。

    “我脚下有准儿……你先别说话了,看着手表就行。”

    好在最后一段路面平坦,关师傅干脆背着罗亚丽跑起来,娜娜也扔了手杖跟着跑。等赶到售票处时,售票员刚上锁了钞票箱子。关师傅和罗亚丽好说歹说,售票员才重新开箱,卖了最后三张票给他们。

    到得早不如到的巧,三人坐进最后一趟缆车,娜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鞋带跑开了,老关也冒出满头大汗,滴答了一地板。

    罗亚丽奇怪,问他刚才跑步时么没有汗?

    “我这人就这样,运动时不出汗,放松下来才冒汗。”

    “赶紧擦擦汗吧。“罗亚丽掏出手绢。

    “关大爷,我给你捶捶腿。”娜娜这孩子也挺懂事。

    “都不用,你俩都不用,”关师傅一抹脸上的汗水,“以前我在车间干活,每天走上万步的底子,所以今天还好,没掉链子。”

    ““真是太难为你了!”

    “没事儿,只要孩子玩好了,大人累点儿都无所谓!”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回程的火车上,罗亚丽明显对关师傅客气了不少,甚至自作主张为他补了卧铺票。关师傅要掏钱给她,罗亚丽说不用,她想办法都能报销掉。

    老关也确实累坏了,爬上中铺就睡着了,鼾声响彻整个车厢。等他醒来时,火车进了山海关。罗亚丽早就备好了一只烧鸡和两瓶啤酒。关师傅过意不去,说可别这么客气啊,都是一个厂的,帮忙是应该的。罗亚丽说,我知道你爱喝酒,我也能喝点儿,陪你一起喝。

    于是他俩隔着茶几边喝边聊,聊来聊去就聊到了工厂分房——这年红旗厂计划新盖五六栋新式赫鲁晓夫楼,据说够上资格的职员和劳模都去房产处拍桌子争指标,无数人争红了眼睛。

    罗亚丽对于分房的内幕一清二楚,倒是关师傅不太了解,他只知道“工人村”里好多街坊一家七八口人还窝在两室户,轮到自己想必遥遥无期。罗亚丽提醒他要多看一步,毕竟分到新楼的人家要腾出旧房,这是个连锁的机会。关师傅恍然开窍,心算了一下,假如腾出去二百户,自己还真有机会分到腾出来的二手旧房。

    “别忘了你现在是职员序列,今年分房搞打分制,系数上会照顾职员干部。”罗亚丽又说。

    “系数是个什么数。”关师傅问。

    “就是把工龄,厂龄,学历,职位,岗位混在一起,各占一部分比例,”罗亚丽说,“领导想对哪一部分照顾,就把比例扩大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了,以前主要靠工龄,现在职位也重要了。”

    “重要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——这么的,下周有时间,你找我爱人小刘给你算一算。”

    关师傅也想知道自己的资格,就点头感谢了。

    等到火车开到红旗厂小站,关师傅一手搀着罗亚丽一手牵着娜娜下了车。刚出站台,他们三就看见小刘处长在招手。罗亚丽的眼泪哗地一下又了流出来,她当着爱人的面又感谢了一遍关师傅,还把计算房子分数的事情重提了一遍。

    小刘处长一拍胸脯,说,关大哥你下周一就来找我吧,记得把奖状荣誉证书什么的都带来,这些也是加分项目。

    回到家里,老关把泰安买来的特产分给孩子,又把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跟万老师讲了,最后讲到分房政策向着职员干部倾斜。万老师一听,马上来了精神,翻箱倒柜找出了他多年前的“青年标兵”奖状和“先进生产者”奖章。

    关师傅说这个奖章没啥用,车间内部发的,都不记在档案里。

    万老师说,管他呢,有总比没有强,谁能知道哪片儿云彩能下雨?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老关带着一兜子奖状奖章去上班,下班时带回来了好消息:小刘处长计算过了,说这次旧房分配他能搭上边,两室半应该没问题。

    “太好了,以后再大宇回家,就不用住厨房了。”万老师马上笑逐颜开。

    “太好了,以后让大宇三丁住一屋,我自己住一屋。”二宁更是憧憬无限。

    不太积极的是三丁,反正怎么搬家都不会轮到自己独住,他更关心的是十几盆花草,“爸爸,新家一定要有个院子,好放花盆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都别急,咱们慢慢等,等新楼盖好才能腾出老楼呢。”

    说不着急的是老关,心里最急的也是老关。

    日子有了盼头,仿佛就放慢了节奏。这天他路过建筑工地,走进去转悠一圈,碰巧看见吴瘸子正在焊钢筋,他隔着水泥槽教训吴瘸子:“造反派,你他妈的快点干,少磨洋工。”

    吴瘸子放下护目面罩说,“操,我干快干慢,干你屁事,这楼盖好你能捞到么?“

    关师傅一挥手,“我是捞不到,可我就是看你磨蹭生气。”

    赶在这一年入夏之前,红旗厂的新住宅楼终于盖好。据说房产处里吵得雷电交加,拍桌子声隆隆不断,分到房子的被人纷纷嫉妒,新楼因而被叫做“红眼楼”。

    等到“红眼楼”搬入分配结束,腾出来的二手房开始分配。关师傅将“改善住房申请”呈递给了处长,处长二话没说就签了同意,“务请房产处同志尽力协助”,咣当一声盖上了技安处的大红章。

    关师傅把红印未干的申请书交给房产处,办事员一声不响就收了。关师傅瞥了一眼办事员的案头,居然已有了厚厚一摞申请书,他顿时觉着心里不托底,于是敲开小刘处长的房门,进屋想问问形势。

    小刘处长前段时间没少挨群众雷劈,精神头儿有点萎靡困顿。他打开抽屉,拿出一条云烟要送给老关。

    关师傅摆摆手,说:“千万别,上次我帮罗亚丽是应该的,换成别人也一样能做到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正为难怎么跟你说呢,”小刘处长叹了口气,面露难色,“这几天厂委开会,系数又有了变化,旧房分配还是倾向工人,所以你的分数可能不够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啥变化了?”

    “因为新楼分配倾向了职员,结果老工人们都有意见,好几个找到书记闹腾,书记说要纠偏回来,旧房分配还是按照工龄来。”

    关师傅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老茧,沉默了一小会儿,起身给小刘处长点上一颗安慰烟,“书记这么做也是对的,你别有负担……虽然我分不上房子,但我双手赞成,没意见——说句实在话,当工人是挺辛苦的,远不如干部职员好混。”

    (五)

    分房这件事走了空,家里的晚饭气氛冷落了不少。尤其是二宁的闺房美梦碎了,好几天她都像遭了西伯利亚寒流。倒是三丁无所谓,说不搬家更好,花草也不用挪动。二宁在下铺痛斥弟弟,人重要还是花重要?三丁在上铺上跺脚回应,你重要还是我重要?!

    万老师背着手在房间里转,老房子住了十几年,虽说有感情,但也确实显老旧了,窗台时常返潮,卫生绿的墙皮也脱落了不少,偌大白墙上只挂着一张地图——自家紧巴巴养了三个孩子挤在四十平米里,哪像邢护士家就一个胖博,满墙都是孩子的奖状,看上去就觉得意气风发,唉,组队投胎的冤家,她不禁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很快,让“精神万元户”万老师心里一直念叨的奖状来了。

    这年的国庆节前,红旗厂四个子弟小学计划联合举办“爱祖国,爱科学——小学生发明创造比赛”,活动设计得空前隆重,据说优胜者不仅能获得奖品奖状,还将登上厂报的新闻头版。万老师听说了这个消息,回家就鼓动三丁,“这次你好好参与,争取拿个优秀奖,给咱家的大白墙上挂个奖状!”

    “?悖∥颐切『⒍?哪芨愠鍪裁创丛旆⒚鳎慷际悄忝谴笕讼氲妹馈!

    “谁说的,全校报名都挺积极的,你可不能落后!”

    “他们的创造发明根本不是自己想出来的,电视上的《天地之间》知道吧?天天教作橡皮筋动力船,火柴头小火箭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怎么样,你得积极参与,不能袖手旁观!”

    “好吧…………要是我参加,就拿出个不一样的东西来。”

    三丁的预料没错,上交参赛作品这天,全校冒出了十八个橡皮筋动力船,二十七个火柴头小火箭。班主任们全都觉得尴尬:难不成创造大赛要变成了手工大赛?

    正在大家犹疑之时,三丁亮出了自己独树一帜的作品“植物礼花”。他把十斤重的花盆往讲台上“咣当”一放,全校同学都尖叫了起来——只见这棵仙人掌上嫁接了一高一低两株蟹爪兰,枝条茁壮,凌空舒展,十几朵粉色花蕾含苞待放。

    全校老师觉得眼前一亮,随即又泛起疑问:这个……能算科学创造么?

    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入围评比环节——“植物礼花”一亮相,全体评委都看傻了眼,很快就分成了两派,一派认为数理化才算是科学,花艺最多算是艺术。另一派则认为嫁接技术属于植物学,应当算作科学。最后还是教育处蔡处长一锤定音,说如果把花卉换成粮食作物,那就是未来农业,这孩子将来也许是育种专家,我们一定要鼓励他。

    入围之后的环节是决赛,评委是全厂职工——教育处将四个小学的十个入围作品陈列在厂俱乐部礼堂的前厅,来此开会或者看电影的职工都可以投上一票。由于打顶和摘心处理得好,“植物礼花”在展览期间一直盛开不断,像是汩汩不断的繁花喷泉。全厂职工都知道有个小学生是种花天才,连园林处的老花匠也赶来鉴赏,赞不绝口。

    万老师更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来俱乐部转一转,看见三丁的投票箱日渐充盈,她知道冠军奖状已在不远,很快就会挂上家里的大白墙。

    到了大赛揭晓这天,四个小学一千多名孩子齐齐坐在礼堂观众席上,厂报记者也专程赶来采访,退休的万老师也不请自来,坐在了子弟一小的教师席位上。

    当主持人宣布获奖结果时,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掌声。冠军三丁和亚军季军三人排队走上领奖台,大灯一照,他紧张得手心出汗。万老师在台下前排比划手势:“放松,三丁,笑笑,放松!”三丁听了,赶紧露出一排牙齿,像是看见了坚果的松鼠。

    颁奖之后,厂报记者让三个孩子端着作品来张合影。

    三丁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左边的亚军,人家单手举起了湿度计,再看看右边的季军,人家举起一个小航模,他只好费力地抱起十斤重的花盆,从枝叶间看到闪光灯“咔嚓”一亮。

    回到家后,万老师和三丁进门就往墙上比量奖状。奖状上字字句句清晰“关小丁,红旗厂少年发明大赛第一名,以兹鼓励”,万老师左看右看,高兴得像是过年吃饺子,“儿子太棒了,你就是咱家的许海峰,打破了零的纪录!”

    关师傅看了奖状也挺高兴,操起钉锤就要往墙上钉,不料被万老师伸手拦住,“先别挂中间,等厂报出来了,剪报挂当中。”

    “为啥要把剪报挂在中间呢?”三丁问妈妈。

    “傻孩子,剪报比奖状值钱呗,能上报纸的都是大光荣!”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的上班路上,关师傅收到了好多熟人的夸奖,都说三丁有出息。老关嘴上谦虚,心里甚是甜蜜得意。一进了技安处办公室,他就打电话给厂报编辑部,问报纸印好了没有。

    编辑说在电话那边说,别急别急,印好了第一个送给你。

    老关看了看手表,不准备这天再下车间检查了。整个一上午,他坐在办公室里喝了三壶茶水,上了三趟厕所,一边哼哼小曲儿,一边备好了剪刀胶水,,就等着报纸到手裁成剪报。

    等到中午之前,通讯员终于将新一期厂报送到了技安处。老关展开油墨味儿的报纸一看,只见头版的照片上只有亚军和季军两个面孔,中间夹着一盆花朵。他戴上老花镜重新看,才从枝叶间看见一个小小的鼻子——三丁的鼻子。

    “妈的,哪个二货拍的?”老关一拍桌子,准备好的剪刀胶水掉了一地。

    “老关别上火!赶快念念桌子上的《莫生气》!”同事们帮忙捡起剪刀胶水。

    “不念!——这叫什么事儿,我儿子露脸露得比佐罗还少!”老关卷起报纸就要去厂报编辑部拍桌子,“我家那口子把这事儿看得比天还大,连墙面都留出来了……”

第9章 出差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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