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7章 槐下光阴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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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p李阳从冰箱里拿出冰镇可乐，分给同学们：“我爸这手艺，在部队时就练过，当年给我们连长刻过勋章盒呢。”他说得兴高采烈，没注意到李渊悄悄瞪了他一眼——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，他总不愿在孩子面前多提。

    nbsp苏瑶端着洗好的草莓出来，看见女生们围着看木刻，笑着说：“别听李阳瞎吹，你爸就这点本事，修修东西，刻刻木头，比不上你们将来考大学有出息。”她给李渊递了个眼色，让他去给锦绣园送台灯。

    nbsp李渊提着修好的台灯出门时，巷口的老槐树底下已聚了些街坊。张大爷在打太极，王婶在择菜，还有几个孩子围着树追跑，手里举着用槐花串的项链。他走过去时，王婶往他兜里塞了把刚摘的苋菜：“苏瑶爱吃这个，拿回去炒。”

    nbsp“李哥，听说你家李悦要考重点高中了？”张大爷收了太极架，往他手里塞了支烟——虽然知道李渊不抽，但这是老规矩了。“跟你说，我孙子去年考进去的，那学校门口的槐树，比你这棵还粗。”

    nbsp李渊笑着摆手，把烟夹在耳朵上。他想起上周去给那所高中修水管，确实看见校门口有棵老槐树，树干上挂着块牌子，写着“建校纪念树”。当时他站在树下看了会儿，阳光透过叶隙落在身上，竟跟此刻站在自家槐树下的感觉一样，暖融融的。

    nbsp送到张老师家时，对方正在给学生上网课。书房的墙上贴着张泛黄的奖状，是二十年前“优秀教师”的表彰，边角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。“快坐，”张老师关了麦克风，“我爱人要是还在，准得给你沏杯槐花茶——她最会用你家的槐花泡茶了。”

    nbsp李渊放下台灯就要走，却被张老师拉住。“这台灯你修得真好，”对方摩挲着擦得锃亮的玻璃罩，“开关比新买时还灵。”他从书架上抽出本书，“这是我爱人当年编的教材，送你家李悦，说不定用得上。”

    nbsp书的封面上印着“中学语文辅导”，扉页里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，叶脉清晰得像老人手上的青筋。李渊想起苏瑶的书架上，也有本类似的旧书，是她当年当班主任时用的，里面夹着李阳和李悦小时候画的画。

    nbsp往回走时，暮色已漫过巷口。老槐树下的街坊们还没散，有人支起了小桌子，摆上刚出锅的馒头和咸菜，要在树下吃晚饭。李渊走过去时，被硬拉着坐下喝了口啤酒，泡沫沾在嘴角，带着点微苦的甜。

    nbsp“说起来，这树还是当年你爸种的呢。”王大爷喝了口酒，指着树干上的刻痕，“你看这‘李字，是你爸用镰刀刻的，那会儿你才这么高。”他比划着膝盖的高度，眼里闪着光。

    nbsp李渊望着那道模糊的刻痕，忽然想起小时候，父亲总在槐花开时摘花给他做饼，说“吃了槐花饼，长大有骨气”。后来父亲走了，他去了部队，再回来时，苏瑶告诉他：“爸走前还念叨，说这树能替他看着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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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啤酒的泡沫在杯里慢慢消散，像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。李渊摸了摸口袋里王婶给的苋菜，又摸了摸怀里张老师送的旧书，忽然觉得，自己就像这老槐树，扎在这片巷子里，根须缠着街坊们的日子，枝桠托着孩子们的未来，不慌不忙地，跟着时节走。

    nbsp四、灯下絮语

    nbsp晚上的维修铺格外热闹。李阳的同学挤在客厅看球赛，电视里的欢呼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。苏瑶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，端出盘刚炸好的花生米，又给孩子们续上可乐。

    nbsp“妈，我爸呢？”李悦从题海里抬起头，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——那是李渊用修眼镜的工具给她调过的，镜腿缠了圈细胶布，防过敏。

    nbsp“在楼上呢，说要给你刻完书签。”苏瑶往她手里塞了块槐花糕，“王奶奶送的，尝尝，甜不甜？”

    nbsp李悦咬了口，槐花的甜混着糯米的香，在舌尖化开。她想起小时候，总坐在老槐树下看爸爸修东西，他的大手握着小小的螺丝刀，动作比绣花还细。有次她问：“爸，你在部队是不是也修坦克呀？”李渊当时没说话，只是用沾着机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
    nbsp楼上的灯光透过楼梯口的窗照下来，李渊正坐在小马扎上，手里握着刻刀，槐木片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。李悦轻手轻脚地走上去，看见爸爸的工装上别着朵刚摘的槐花，花瓣上还沾着点木屑。

    nbsp“爸，别刻了，明天再弄吧。”她蹲在旁边，看着木片上的槐花渐渐成型，花瓣的纹路里，竟刻着细小的“悦”字。

    nbsp李渊头也没抬，刻刀在木片上轻轻游走：“没事，这木头认人，今晚刻完，明天用着顺。”他忽然想起李悦刚上幼儿园时，拿着块槐木片非要他刻小鸭子，结果他刻得四不像，女儿却宝贝得整天揣在兜里。

    nbsp楼下传来球赛进球的欢呼，李阳的声音尤其响亮。李渊停下刻刀，侧耳听着，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。“你哥这性子，跟我年轻时一样，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。”

    nbsp“爸，你年轻时是不是很厉害？”李悦忽然问，“张叔说你在部队得过好多勋章。”

    nbsp李渊手里的刻刀顿了顿，木片上多了道浅痕。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子，盒子上着锁，锁是他自己做的，钥匙孔的形状像朵槐花。打开盒子，里面铺着块红绒布，放着三枚军功章，章面的漆已有些剥落，但星星的轮廓依旧清晰。

    nbsp“也没什么厉害的，”他拿起枚勋章，指尖拂过上面的字，“就是做了该做的事，跟现在修水管、刻木头一样，都得用心。”他把勋章放回盒子，“等你考完试，爸给你讲讲这些章的故事，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不过不能学你当‘兵王，要好好考大学，对不对？”李悦接过话茬，眼里闪着笑——这话爸爸说了不下百遍。

    nbsp李渊也笑了，把刻好的书签递给她。槐木的温润混着槐花的甜，从指尖传到心里。“这书签上的槐花，跟你妈围裙上绣的那朵一样。”他忽然说，“当年我去执行任务，她就在围裙上绣槐花，说看见花，就像看见我平安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nbsp李悦摸着书签上的纹路，忽然发现花瓣的间隙里，刻着行更小的字：“慢慢来，像树一样。”她想起妈妈总说，爸爸刚转业那阵子，总失眠，半夜起来坐在槐树下磨工具，说“握惯了枪，突然握螺丝刀，手生得很”。

    nbsp楼下的欢呼声渐渐歇了，苏瑶上来催他们睡觉，看见父女俩在看勋章，笑着说：“又翻这些旧东西，快睡吧，明天李阳还要上学，悦悦还要刷题呢。”她的目光落在书签上，忽然红了眼圈，“这槐花刻得真好，跟当年那朵一样。”

    nbsp李渊把勋章锁回盒子，放进衣柜最深处。那里还藏着件旧军装，领口磨破了，袖口缝着块月白布——是苏瑶用当年那块绣着槐花的棉布补的。他知道，那些枪林弹雨的日子，就像老槐树的年轮，藏在深处，不常提起，却支撑着枝繁叶茂的现在。

    nbsp熄灯前，李渊走到窗边，望着楼下的老槐树。月光透过叶隙洒在地上，像撒了层碎银。他想起苏瑶说的：“树有树的命，人有人的道，都得顺着时节走。”是啊，就像这老槐树，春开花，夏结果，秋落叶，冬休眠，不慌不忙地，把日子过成了诗。

    nbsp而那些藏在年轮里的故事，那些缝在衣服上的槐花，终将在岁月里，开出最温柔的花。
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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