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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训练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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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;“我没胖,就是想和你一起听听歌,应应景。”大宇说着解开自己的羽绒服,露出藏在衣服下的录音机。

    于是两个人往山脚下的白桦树林里走。雪深没脚,踏上去吱吱嘎嘎作响。

    大宇手搭晓梅的肩膀,想搂着她并行。晓梅害羞地笑着跳开,大宇好生尴尬,只好手拂身边的白桦树,一棵接着一棵。

    “你们一中的女生好看么?”晓梅边走边问。

    “个个波楞瓦块的,没个瞅。”

    “大宇,要是……你考上了大学,咱俩还会好下去么?”

    “就算我考到火星,咱俩也不分开。”

    “就等着你这句话呢,”晓梅停下脚步,摘下手套,“咱俩拉个勾吧。”

    大宇勾住晓梅的手指,柔软得仿佛春日的嫩枝,他久久舍不得松开。

    “说好了,你考上大学,咱们也不分开。”晓梅又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当然——不过说句实在话,我可能……连大专也考不上。”大宇缩了缩脖子,对着寒冷天空呼出一道白色哈气。

    “那你还去念个什么劲?要是我,我就不念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妈是“精神万元户”,文凭就是她的钞票,我要是让她梦不到钞票,我就永远不会好过……”

    两个人边走边聊,到了白桦林深处,四下无人,只有几只喜鹊在枝头张望。

    大宇再次张开双臂说,来,亲爱的,抱一抱。

    风过林梢,枝条摇曳,晓梅这次也不害羞了,一头扎进大宇的怀里。

    大宇拥住小梅的肩膀,像是抱住一个久违的幻梦,雪地银白,树干银白,满世界都是银白,此生幸福莫过如此,大宇心里想,夫复何求,读书何求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要放歌曲么,现在就放吧。”晓梅轻轻地说。

    大宇这才想起衣服下的录音机,他腾手解开纽扣,一按按键,磁带缓缓转动,一阵笛声温柔如诉,飘荡在白桦林间,“真情像梅花开过,冷冷冰雪不能淹没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《一剪梅》啊,好听!”晓梅歪着头仰起脸,努着小嘴问,“考考你,最后一句歌词是啥?”。

    “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,此情长留心间!”大宇也歪着头,看着心上人的瞳孔,这世上最纯美的黑色。

    “我没听清。”

    “此情长留心间!”

    “我还没听清!”

    “此情——长留——心间!!!”

    “???蓿

    “???蓿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河冰消融,南风渐起,新学期伊始,放养了一假期的孩子们又回到了子弟一校。

    寒假里曾有学生滑野冰掉进了冰窟窿里,冻个半死,万老师听说了,又是懊恼又是后怕。这天的开学大会上,她重申了校外安全和课后学习,然后气哼哼地回到自己办公室,刚要沏上一杯茶,这时房门一开,体育老师大刘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大刘本是六车间的操作工,厂运动会的全能冠军。前两年子弟一校空缺体育老师,万老师打报告将他调来上班。大刘由此心怀感念,一直想着报答伯乐,上次万老师求他训练二宁时,他更是全力以赴,不敢有一丝懈怠。

    万老师倒了一杯茶,招呼他坐下,有啥事慢慢说。

    大刘坐下嗫嚅了半天,犹犹豫豫掏出一副手套,说是有人送给他的,他不知道该咋处理。

    万老师拿起手套一看,是当年不常见的露指样式,毛线的质地也不错,看上去也挺时髦,就是钩织手艺一般。“这手套不挺好的吗,有啥毛病么?”她问。

    “好是好,可是我不能收啊,”大刘涨红了脸。

    “为啥?”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你家二宁送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万老师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。

    “春节时二宁来我家拜年,送了这副手套给我,说是感谢训练。”大刘磕磕巴巴地解释。

    “谢什么谢!大人之间人情来往,她个小孩子家跟着搀和什么?”万老师腾地站起来,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,转念一想,不对,二宁也不小了,确切地说,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,难道是……天哪,这叫什么事儿!

    这个苗头必须打掉!只可惜二宁此刻不再身边,万老师只能先敲打一下大刘,便转过身来质问大刘:“春节早就过去了,你到今天才跟我说,是不是有过什么心理活动呢?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,哪里敢!”大刘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,“我是怕假期里去你家汇报,又撞见二宁,又是尴尬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就好,二宁是小孩犯糊涂,可你比她大十来岁呢,千万不能犯糊涂。”万老师说得辞语含混,意思却很明白。

    “当然,您是我的领导,我必须跟您汇报,免得日后误会。”大刘赶紧再次澄清立场。

    “行!大刘我信你——这件事到此为止,如果二宁再去找你,你一定要板起脸,别让她再有多余想法。”万老师等着大刘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是肯定的,您就放心吧。”大刘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告辞,走到门口又回过头,“万老师,你也别跟二宁生气,也许压根就是我们多了,这个年龄的孩子,一天一个想法,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啥……”

    万老师摆摆手,意思收到。

    待到大刘出去,她才叹出一口长气:二宁分明就是有想法,否则怎么不给爸爸弟弟织一副?这臭丫头,学习像猪猡,跑步像蜗牛,倒是这方面无师自通——不对,二宁没早熟到这个程度,八成该是受了什么人的熏染或者教唆——可又会是谁呢?

    一上午的时间,万老师在办公室里搜肠刮肚地想,没有一点工作上的积极性。临近中午,她终于想到了最可能嫌疑人——琼瑶!据说这个台湾女人的处女作就是写师生恋!想到这里,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,茶杯都跳了起来,毒草啊毒草,改革开放把毒草都放进来了!

    (五)

    作为多年的校长,万老师处理过各种学生违纪,小到各种调皮捣蛋,大到偷铜偷铁。可在女儿情窦初开这件事上,她第一次犯了难:若是挑明了说呢,两下都难堪,要是不挑明呢,这个苗头又太危险。

    这天的晚饭桌上,万老师强压住怒火,期间瞟了女儿无数眼,恨不得一碗饭扣在她脸上。二宁还是狼吞虎咽吃饭,丝毫没感受到妈妈的刀子目光,一碗接着一碗。

    关灯后的十分钟是万老师和老关的枕边话时间。这夜晚的黑暗中,万老师跟老关详述了白天的事儿,说琼瑶的书就是精神污染的大毒草。

    “一本琼瑶就能教坏一个人,不太可能吧?”老关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玄。

    “坏书的危害大去了,要不当年秦始皇怎么要焚书坑儒呢!”万老师说。

    “秦始皇连谈恋爱也管?”关师傅不知道什么叫焚书坑儒。

    “跟你个文盲聊天真费劲,焚书就是烧书,烧掉牛鬼蛇神写的书。”

    “哦,那是应该,牛鬼蛇神,害人不浅。”关师傅这才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“对了,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,你说二宁怎么能看上大刘呢,五大三粗的,一脸麻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呢,二宁是喜欢有男子汉气概的爷们儿。”

    “完了完了,还以为她能喜欢个白面书生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是麻子脸还是小白脸,那是以后的事,咱现在就不操这个心了。”关师傅说着就要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“怎么是以后的事儿?!现在我们就得给她踩住刹车!”万老师坐起来晃醒老关,“眼下这事儿比天都大,你拿不出意见就不能睡!”

    “可是打又不能打,说又不能明说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咋办好呢?”万老师在黑暗中杵着腮帮子。

    “要不……我们就学一下秦始皇,烧书!”老关想到的办法倒是粗暴简单。

    “——行,那你来烧,我大小也算知识分子,烧书不好看。”万老师想了想说。

    “没问题,你尽管下命令,我来烧,我没思想负担。”关师傅说完,翻了个身,很快就起了鼾声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第一家属区的大喇叭照常响起,三丁照常出门买油条豆浆,家里只剩下父母和二宁三个人。万老师搬出之前没收上来的言情书,关师傅升起铁皮炉子,将一本本书展开投进炉火里,什么琼瑶笔下的白纱裙,亦舒书中的开司米毛衣,三毛写的大朵碎花裙子,统统都变成半炉子灰烬。

    可怜的二宁被万老师拉住,气得直跺脚,眼泪淌了一脸,“爸,你烧书是不尊重文化知识,有损功德!”

    “放屁,哪里是什么知识,分明是精神毒品!”万老师眯着眼睛避免烟熏,“你爸这是在虎门销烟,功德无量!”

    火焰之上的白烟飘出烟囱,消散在清早的风里。

    等到家属区大喇叭的“新闻和报纸摘要”广播临近结束,三丁拎着油条豆浆回到了家,闻到一屋子的烟灰味道,他疑惑地看着父母和姐姐。“看什么看?统统赶紧吃饭!”万老师一拍他的后脑勺。

    二宁还是杵着不动,无声地抗议焚书暴行。

    三丁先上了桌,低头喝了一大口豆浆,抬头时发现一副手套摆在了自己面前,面露惊喜的他问妈妈,“这是……给我的?”

    “对,给你的,天天买早饭辛苦,以兹奖励。”

    “哇!太毙了!”三丁试着戴上,惊喜地大呼小叫,“跳霹雳舞的都戴这种!——妈,你从哪里买的?这么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朋友送的。”

    “朋友送的?”

    “对,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送的。”万老师说着拈起筷子,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着绝食的二宁。

    露指手套的钩织工艺一般,但是贵在样式时髦,三丁很喜欢。吃完饭的他戴着这副手套上学去了。二宁红着脸站了半晌,看了一眼石英钟,憋着一口气也骑车上学去了。

    整整一白天,姐弟俩一个高高兴兴,一个忐忑愤懑。

    待到放学到家,三丁先到了家,他写完作业后,爬到上铺看连环画,手上还戴着手套舍不得摘掉。没过一会儿,二宁也到了家,她把书包往书桌上一掼,转身两眼冒火地盯住上铺的弟弟,好像一头饥饿的的非洲母狮。

    “哎哎哎,姐你要干啥?”三丁预感不祥,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“手套摘下来,给我!”二宁命令道。

    “不给,这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摘不摘?最后问你一遍!”

    “不摘,就不摘!”

    “不摘我掐死你!”二宁噌噌两下攀上上铺,骑在弟弟身上使出无穷力气,终将手套粗暴掳去。

    “强盗,土匪,女疯子!”三丁又成了两手空空,气得直哭。

    女疯子二宁下到地面,对着窗口的阳光仔细端详手套,没错,就是这一副,自己织了好几堂自习课的心血——看来爸妈是肯定知道内情了,怎么办呢?她瞥了一眼窗外,窗外也无风雨也无晴,她又想到了那本小说里的女主角,天哪,可怜的江雁容,你还是在书里边呆着吧,外面的世界太绝情,太让人寒心了……

第5章 训练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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